他在这时代所写的歌咏乱离的诗,仍以写自身所感受的为最多。好容易乱中脱贼而赴凤翔,《喜达行在所》:“眼穿当落日,死心著寒灰。所亲惊老瘦,辛苦贼中来。”然而家信还渺然呢!他的忆家之作,是写以血泪的。后来,回家了。他回到家中时的情形,是很可痛的。《北征》:“经年至茅屋,妻子衣百结。恸哭松声回,悲泉共幽咽。平生所娇儿,颜色白胜雪。见耶背面啼,垢腻脚不袜。床前两小女,补绽才过膝。海图拆波涛,旧绣移曲折。天吴及紫风,颠倒在裋褐。”后来和家人同在迁徙流离着了,然而又苦饥寒。《百忧集行》:“入门依旧四壁空,老妻睹我颜色同。痴儿未知父子礼,叫怒索饭啼门东。”《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七首》是总写他的穷困的生活和家庭的生死流离的。他自己是:“岁拾橡栗随狙公,天寒日暮山谷里。中原无主归不得,手脚冻皴皮肉死。”是手把着的白木柄的长镵,掘黄精以为食。然雪盛,黄精无苗,只得空手与长镵同归,“男呻女吟四壁静”。有弟在远方,“三人各瘦何人强。生别展转不相见,胡尘暗天道路长!”有妹在钟离,婿殁遗诸孤,已是十年不相见了。在这样的境地里,恰好又是“四山多风溪水急,寒雨飒飒枯树湿。黄蒿古城云不开,玄狐跳梁黄狐立”,能不兴“我生何为在穷谷,中夜起坐万感集”之叹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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